天才少年起河间——《四库全书》总纂官

话说在河北省中南部淦阳、滹沱河畔，有一座河间府，两千年前，汉武帝的异母哥哥刘德被分封于此。这位河间王刚上任，便着手四方搜集古籍，保护和弘扬传统文化，还向朝廷进献了不少书籍，去世后，得谥号为“献”，也就是“献书王”的意思。

千百年来，朝代更迭，但是河间地区这种爱书、向学的传统却从来没有变过。清顺治十六年至乾隆二十二年的百年间，这里竟走出了九位进士，成绩足以傲视整个华北平原。放在今天估计只有衡水中学能与之媲美……

在这座书香满城的河间府内，有一户纪姓望族，诗礼传家，颇有声名。清雍正二年阴历六月的一天，纪氏家族中的一位老人纪天申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一道火光闪入家中的对云楼。第二天，族中出生了一位小公子，纪天申联想到自己做的梦，便给这位新生的小儿起名“昀”，意为日光。纪昀，字晓岚。

没错，这位出生即带有异象的孩子，就是我们今天故事的主人公——纪晓岚。

相传，他四五岁时，在漆黑的夜里能够看见东西，与白天无异，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种特异功能越来越弱，成人后则完全消失。不过更让人侧目的是他日益显露的非凡才华。有人评价入学之后的纪晓岚，说他是“性奇慧，为文不假思索，过目不忘。”如此才思敏捷、记忆力超群的纪晓岚，被时人称为“天才少年”，甚至今天当地仍流传着许多传说。

有一个故事说纪晓岚去考童子试，童子试要考过三场，考过之后才有资格被称为“秀才”。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考过，白发苍苍的“童生”大有人在。但纪晓岚参加童子试时只有八岁，考试主考官看见年幼的纪晓岚，便生出了逗趣之心，给他出了一副带戏谑意味的上联：“八岁儿童，岂有登科大志？”纪晓岚知道这位主考官是三年前中的进士，马上对出下联：“三年经历，料无报国雄心！”考官一听，惊异非常，还想继续试试这个小孩儿的才学，他看到门上所绘两位门神，灵机一动，又出一联：“门上将军，两脚未曾着地。”纪晓岚随口对云：“朝中宰相，一手可以托天。”考官不甘心，又出一联：“宝塔六七层，四面东西南北。”纪晓岚立刻答道：“宪书十二月，一年春夏秋冬。”几个回合下来，考官不得不对纪晓岚颔首称赞，自此“神童”之誉不胫而走。

明明靠智商就可笑看同侪，纪家人偏偏要拼勤奋。

纪晓岚十一岁时，逛元宵节街市偶然买了几件玩物，老仆施祥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母亲——张太夫人，并不无担忧地说：“买几件玩物，花这几个钱不值得可惜，但是明天就开学了，你是顾着上学呢，还是顾着玩儿？”最终，这些玩物被锁了起来。少年时的纪晓岚并不理解这种行为，但是到了老年，却频频感念起老仆和母亲对自己的严格管束。神童之家尚且勤奋若此，更何况普通人家的孩子呢，不是要更加刻苦用功吗？

就在这件事情发生不久，纪晓岚的父亲——纪容舒赴户部就职，上任时带着心爱的儿子一同进京，这位天才少年由此开始了京城游学的生活。当时与纪容舒交好的都是鼎鼎大名的学术大咖，如方苞、李绂、陈兆岑、戴亭、董邦达等等。稍微了解清代文化史的人应该对这些名字都不陌生。少年纪晓岚长期浸润在浓厚的学术氛围中，在名师们的悉心指导下，学问突飞猛进。

但是，“天才少年”纪晓岚并不是一个眼里只有学习的人，他十分开朗、幽默，喜欢交朋友。

雍正十三年，纪晓岚在京师已受业于董邦达先生。一众同窗都是少年才俊，常在课间坐在一起讨论问题，谈笑之间锋芒毕露，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其中有一位同学，姓陆名曜(yào)，号青来，却非常安静，经常一个人独来独往，不大参与他们之间的争论，有时候看着同学们争得面红耳赤，他在旁边仅仅是微笑不语。纪晓岚看到这位陆同学如此不合群，就经常戏弄他。没想到陆青来不仅不生气，还私下对另一位同学说，咱们晓岚同学易喜易怒，看起来他有点浅薄，但这正是他真性情的体现呀。纪晓岚听到后，顿生知己之感，觉得陆青来不仅仁厚宽容，而且非常了解自己，于是二人关系越来越好。后来两人各自走上仕途，虽然陆青来的官职和成就不如纪晓岚，但纪晓岚始终没有忘记这位朋友。晚年的笔记中，时常提及昔日同窗的名字。

纪晓岚还有一位挚友，名叫田中仪，字白岩。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谈论神仙鬼怪的故事。也时常结伴出游，写诗唱和。白岩为官清廉，可惜英年早逝。纪晓岚伤心不已，接连写下《哭田白岩四首》、《又悼田中仪白岩》等诗来悼念挚友，其“秋风忆尔填新句，又是黄深绿浅时。”两句，深情地回忆了二人在秋天和诗的场景。当时田白岩用“黄深绿浅”来形容秋景，纪晓岚觉得颇为恰切。如今秋风又起，白岩却已去世，纪大人一句“又是黄深绿浅时”，饱含了多少惺惺相惜之情！

纪晓岚的求学生涯算是比较顺利的，但是即使聪明勤奋如他，也经历过落第的痛苦。

作为科举路上的过来人，纪晓岚对于在举业中沉浮的学子们十分同情。他曾先后四次主持科举考试，在取士时，十分谨慎，对于那些被考官们弃之末等的试卷，还要再次审核，恐怕遗漏一个人才。比如典试山西时，有一位考生李腾蛟落第，纪大人重新看了李腾蛟的卷子，感到“落落有奇气”，便在卷子上写满了自己的批语。李腾蛟后来有机会看到这些批语，“顿生知己之感”。后来，李腾蛟再次参加考试，考中进士后，专门以弟子礼去拜见纪晓岚。纪晓岚诚恳地对他说，当年没有录取你，感到非常遗憾，但是我们互相理解，还是值得彼此安慰的。

纪晓岚交友不以官阶论，不以出身论，所以他和朋友们之间感情真挚而深厚，这种感情自然不因纪晓岚的升迁而变，不因世情浮沉而变。纪晓岚督学福建时，与当地学子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回京后，闽中子弟只要来京，就会来拜见纪大人。虽然和学子们已经分开了八九年，但是纪晓岚依然记着他们的名字。后来纪晓岚获罪发配至新疆乌鲁木齐。获朝廷赦免后回京，府前门可罗雀。正在他为世态炎凉感慨万千的时候，福建学子们纷纷寄来慰问信，少年时期的朋友也特意从外地来京探望。这种“贬官之后却愈加深厚”的情谊让纪晓岚深受感动。他写到：“龙沙万里交游少，只尔多情共往还。”这是他一生交友的最好诠释。

纵观纪晓岚的一生，少年时期勤奋学习和广泛交友的经历，奠定了他学问的基础，塑造了他正直、乐观的性格。

河间府的山川孕育了这位少年天才，勤奋求实，待人真诚，交友广泛，豁达幽默，这些在当时看来颇为独特的纪氏成才法，使得他没有走上“泯然众人矣”的老路，而是从这里走向更为广阔的世界中去。少年的勤奋与交游，正如他的两翼，让纪晓岚起于河间而名扬天下。

夕阳荒草有尽处，才子佳人无绝期。一代才子纪晓岚，在编修《四库全书》这项漫长的工作中，又有谁一直陪伴在身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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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张伟丽

编辑 | 朱默迪、赵大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