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 王翰《凉州词》：万里悲凉，一盏泯之

王翰《凉州词》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收听过上一期节目的大朋友和小朋友们，应该都对凉州这个地方以及凉州词有了一定的了解。凉州地势平坦辽阔，是河西地区最大的堆积平原，自古以来就是我国西北的商埠重镇，古代丝绸之路的重要城市，素有“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之称。隋唐时期，凉州更是唐朝三大经济中心之一。唐代诗人元稹曾这样描述凉州，“人烟扑地桑柘稠”，可见当时的繁盛富饶。

无巧不成书。今天这首《凉州词》的作者王翰，也姓王。他也出身于太原王氏家族，也是从小性格豪放，倜傥不羁。不过王翰很会读书，二十多岁就考中进士，而且家财万贯，一生都过着豪华的生活。精神和物质的丰饶，成就了王翰不为世俗改变自己的性格。因此，王翰的诗歌感情奔放，用意恣肆，没有小心翼翼地婉转讨好，只有大开大合的直抒胸臆。

王翰的这首《凉州词》，是打动无数沙场健儿的雄唱。“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诗歌开篇短短两句，就从味觉、视觉、听觉多个角度，为我们展现了一幅色彩绚丽、极富异域风情的宴饮画面。晶莹剔透的夜光杯斟满葡萄酒，醇香清冽，流光四溢。传说中，夜光杯是周穆王时西胡以白玉制成的稀世珍宝，而曾经只有达官显贵才能享用的葡萄美酒，今天将士们得以纵情畅饮。正在大家兴致盎然、欲饮未饮之时，乐师们骑在马上用西域流行的乐器——琵琶演奏出了铿锵激越的乐曲，那急促欢快的调子像催促战士们出发打仗一般催促着他们畅快痛饮。这两句诗在内容和节奏上都非常紧凑，连续使用爆破音词语，营造出一种热烈、激越的氛围。我们仿佛看到鼓角连营、刀枪林立的沙场，听到隆隆战鼓，萧萧马鸣的声音。战无不胜的凉州精骑此刻正在举杯欢饮，下一刻也许就要奔赴沙场、上阵杀敌。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两句诗突然转折。也许是这场盛宴让将士们等得太久，也许是凉州的葡萄佳酿过于醉人，他们带着几分醉意、几分狂妄、几分谐谑、几分怆然，醉卧在曾经战斗过的这片土地上。欢快的气氛一下子消失了，音乐还在，美酒还在，心却停止了飞扬。都说人固有一死，大丈夫报国杀敌，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舍我一人，换百姓安居乐业，此生无憾！然而，真正到了马革裹尸还的那一天，一缕忠魂何以安放？白头父母何以终老？娇妻弱子何以安身？种种悲凉如汹涌的波涛，浇灭了心中燃烧的壮志豪情，只剩万里黄沙中的千古沧桑。

唐代早期边塞诗，大多要么是描写战争的残酷、行军的艰辛，要么就是描写边塞独特的风光，表现将士们将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和对家乡亲人的思念之情，而王翰这首诗，以酒贯穿全篇，写出了边地将士们对生活的热爱、对生命的旷达，别出心裁，成为边塞诗中让人印象深刻的佳作。诗歌的前两句极为壮丽，而后两句又极尽悲凉。正因为诗句如此直白渲染了将士们的“喜”，才衬托出雄壮之下深切的“悲”。然而这首诗并不是为了宣扬厌世的反战情绪，而是用豁达的语言，颂扬了将士们的英雄豪情。不是不知道会就此失去生命，但是保家卫国的事业不能置之不顾。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种慷慨豁达、看透生死、对生命极尽热爱与享受、又义无反顾的大无畏精神，也正是盛唐精神的内核之一。

到目前为止我们所选的三首边塞诗，都是七言绝句。这三首边塞诗，还有一段佳话。明清时期，诗人们曾经有过一个学术争论。他们想选出唐人七言绝句中的“压卷之作”。虽然唐人留下的七绝在数量上不算太多，但是想选出一首最好的诗作，那难度也是相当大的。毕竟大家的审美观都不太一样。明代文坛“七子”中的李攀龙和王世贞意见就不统一。李攀龙认为，王昌龄“秦时明月汉时关”这首诗是最好的七绝，而王世贞则认为王翰“葡萄美酒夜光杯”这首诗最好。大家文坛地位差不多，所以也没有一个定论。到了清代初年，诗坛领袖王士祯出来当了和事佬，提出四首诗都可以作为唐人七绝的压卷之作。它们分别是：王维的“渭城朝雨浥轻尘”、李白的“朝辞白帝彩云间”、王昌龄的“奉帚平明金殿开”、王之涣的“黄河远上白云间”。其实，到底谁才是唐人七绝压卷之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后世的读书人都要背这几首诗了。小朋友们，这几首诗你们都会背吗？

有好诗，就要有好酒。最后，我们来说说凉州的葡萄酒。其实早在两千多年前，张骞出使西域的时候，就引进了葡萄种子。之后，汉武帝于太初二年（前103）派贰师将军李广利征伐大宛，又将葡萄品种、种植技术和酿酒技术引进到凉州。

凉州，也就是今天的武威，作为丝绸之路上的重要城市，在那时就开始种植葡萄，并成为国内最早酿造葡萄酒的地区之一。这里位于北纬30度到40度，空气干燥，光热充足，是种植葡萄的黄金地带，加上引进了丰富的酿酒技术，西域葡萄很快在这里种植成功，武威也就成了中国葡萄酒的故乡。

东汉时期，凉州葡萄酒已负盛名，以其醇厚柔和、轻雅细腻而闻名；三国时，凉州葡萄酒更是美名远扬，成为朝廷贡品。当时，凉州葡萄酒还是稀有物品，只有宫廷贵族才能享用。

我国最早记录酒史的典籍——《食货典·酒部》，记载了这样一则故事：“东汉灵帝时有个陕西人孟佗，给皇帝的宠臣、宦官中常侍张让进献了一斛葡萄酒，竟然换来了“凉州刺史”的官职。《三国志》等史书也记载了这个故事，不过酒量各有不同，有的说是“一斛”，有的说是“十斛”，还有说“十斗”的。汉朝一斛大约相当于现在的20升，也就是26瓶葡萄酒。这位孟佗，竟然用26瓶葡萄酒就换来了凉州刺史的职位！可见当时凉州葡萄美酒是多么名贵。（当然，孟佗这种贿赂买官的行为我们是要坚决批判的）

三国时期，凉州的葡萄酒甚至成为魏国的国酒。魏文帝曹丕特别喜欢喝凉州葡萄酒，还特别为此颁了《凉州葡萄诏》，狠狠地吹捧了一番凉州的葡萄。能让皇帝写文章赞美的水果，也就只有凉州葡萄了。

到了唐代，葡萄种植和葡萄酒酿造技术日益提高。唐太宗曾经从高昌国引进马乳葡萄种和葡萄酿酒法，并在皇宫里大种葡萄，甚至亲自参与葡萄酒的酿制。随着葡萄酒逐渐普及，凉州佳酿不再是达官显贵、文人雅士的特权，民间百姓也能够尽情享用。关于凉州葡萄酒的诗词佳作也层出不穷，王绩、岑参、李白、王维、韩愈、刘禹锡、白居易、元稹等著名诗人都曾留下了有关葡萄酒的传世佳作，足见当时凉州美酒的盛况。

好啦，听完今天的故事，大家是不是都想品尝品尝凉州葡萄酒了呢？在这里还是要提醒家长，葡萄酒虽好，小饮怡情，不可过量。而小朋友们，现在可以先背背古诗，等长大后再去品尝美酒佳酿吧~

练习题：

1、凉州在我国哪个省份？

A 陕西  B 内蒙古  C 甘肃  D 青海

2、清人王士祯所说的唐人七绝的压卷之作不包括下面哪首诗？

A.张继《枫桥夜泊》“江枫渔火对愁眠”

B.王之涣《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

    C.王维《渭城曲》“渭城朝雨浥轻尘”

  D.李白《早发 白帝城》“朝辞白帝彩云间”

3、王翰的《凉州词》没有提到哪种感官体验？

    A 视觉  B听觉  C嗅觉  D触觉

答案：

1、C甘肃

孩子：哎？不是说压卷之作古人也没争出个所以然吗？

2、A张继《枫桥夜泊》“江枫渔火对愁眠”

3、D触觉

本期主播：六神磊磊

本期编辑：廖甜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