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 小白|文字历险:历史迷雾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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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en Another World. 这是一档不只有文学的播客节目。
对话米亚·科托与李陀:界限与代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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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8月大方文学节期间,中信出版·大方邀请资深记者柏琳,对诺贝尔文学奖候选者、莫桑比克国宝级作家米亚·科托;以及小说《无名指》作者、当代著名知识分子李陀分别展开一场访谈,聊聊她们对不同大陆之间的界限、对不同代人之间的代沟的看法,勾勒出当代知识分子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图景。
2018大方文学节 | 旅行与叙事:我的文学漫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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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大方文学节邀请十八位文学创作者,以“旅行与叙事:我的文学漫游记”为主题,畅谈难忘的“旅行”故事。每位嘉宾将在15分钟的时间里面,展开一次别开生面的演讲,同时还将带来一件“旅行小物”,为他们的故事背书。在真实的空间里,重新发现文学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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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下午参加活动。


公元前五世纪,小亚细亚城市哈利卡尔拿索斯人希罗多德,因为反对本城僭主吕戈达米斯,被迫逃离家乡。日后他虽然返回家乡,赶跑了篡夺民众权力的僭主。但不久又因为与城邦民众意见不合,再次离乡背井。他的一生,大部分时间是在旅行中度过。他的足迹遍布欧亚三大洲,向北走到黑海北岸,向南到达埃及最南端,向东至两河流域下游一带,向西抵达意大利半岛和西西里岛。在他那个时代,这样的旅行本身就可以称得上是惊人的业绩。他在旅行中与当地人结交,听他们讲述无数本地故事和传说,撰写了一部伟大著作《历史》,他因此被人称为“历史之父”。与此同时,他也被人称为“旅行者之父”。


刚刚获得金布克奖的小说《英国病人》,作者是迈克尔翁达杰。这部小说中的男主人公是个地理学家,他花了十年时间在利比亚沙漠中考察,想要寻找一片传说中的绿洲。当时沙漠的那一部分从未有人涉足,也从未有人绘制过地图。他就随身带着希罗多德这部《历史》,把它当作一部旅行指南随时查阅。


对希罗多德来说,旅行不仅是地理的,也是历史的,旅行是时间和空间的双重冒险。


英国历史学家霍布斯鲍姆在他那本《帝国的时代》自序中说,在历史和记忆之间有一块不太明确的过渡区。这个过渡区介于两种过去之间,一种是缺乏个人印记的过去,你只能从历史学家的撰述中加以了解。另一种是掺杂了私人记忆的过去。而在两者之间,有一片模糊地带。上海的30-40年代,对我来说,就是那样的一片模糊地带。我对那个时代的上海没有任何事实上的个人记忆,但我同时又总是好像觉得,我对那个时代确实存在某种个人记忆。


我们知道,直到80年代之前,上海城市规模最大最快的一次发展变化,是在30年代。那以后直到90年代中后,才再一次启动大规模城市建设。换句话说,我小时候,也就是70-80年代,记忆中的街道房子很可能就是建造于30年代建造,也许稍显陈旧一点。我的邻居老伯伯,夏夜天台上乘凉,讲的故事也就是30年代旧事。


正如霍布斯鲍姆所说,那正是历史最难把握的一部分,是一片“时间上的无人之地”。“充满了不可靠的轮廓和空白”。这个不明区域对我们现在的生活十分重要,连媒体也对它们全神贯注,因而它也会被现代媒体所歪曲和夸大。


所以,我想进入那个上海,到那个上海去旅行,真正进入30-40年代的那个上海,而不是那个已被车墩影视基地复制的上海。



我站在利查饭店楼梯转角处,注视着那几块彩色古董玻璃,它们充满了装饰性的小趣味,跟那片躲在时间背后的地方毫不相干。我跑到西郊,小时候去西郊公园,仍可以看到大片农田、土堆,小河,仅能让一个人踏上的独木桥。但现在早已成了高楼大厦。我想象不出那里原先是罗别根河边大片猎狐赛马场。


我只能回到档案中,在历史档案中继续寻找入口,想方设法进入那个上海。


就像地理中的旅行一样,历史档案中的旅行一样会让人疲乏。一样也会有迷路。但只要耐心,渐渐也会让自己从一个陌生的异乡人,变成一个熟门熟路的老手。你会慢慢了解那座如今已消失在时间线上的往昔城市。它的建筑物轮廓,它的气味,它的交通规则,它的声音和噪音。


到这时候,你就顾得上去看看那座城市中的人了。他们的相貌衣着,举止应对,表情态度,说话方式。在档案馆,在图书馆文献室,你可以从照片上熟悉他们。


在各种档案文献中,我认识了很多生活在那座城市中的人。一个东南亚共产主义运动领袖,他的行踪被法国驻河内保安局发现,资料邮寄到上海法租界巡捕房,照片上他穿着短褂和宽大的短裤,看上去瘦弱而充满激情。一个年轻的摄影师,蹲在摄影机旁休息,面对一具被暗杀的尸体,笑得十分开心。一组连续的追踪报道,关于一位奥地利太太的殉情自杀。一个在巡捕房做了笔录的旅馆茶房,笔录做得十分详细,连语气都能读出来。


有一天上午,我坐在上海档案馆靠窗的桌上,窗外是黄浦江。太阳照在一叠档案卷宗上,档案中是一个不明国籍的女商人。她买卖的主要货物是枪和子弹。关于她的记录加在一起也只有那么几条,大部分都是道听途说的记录,加上一两片剪报。不知怎么回事,一个句子跳进脑中:起初,引起注意的是那个俄国女人。这个句子赶都赶不跑,就像你突然在一个陌生城市中,遇到一个特别乐意跟你搭讪的陌生人,不情不愿地跟他熟悉起来。就从他开始,一个又一个,你跟那座城市中的人熟悉起来,他们不再是街上的陌生人,他们渐渐成了每天都见面的老熟人。


那个最先跳进脑中的句子,先是成了初稿的第一个句子,后来渐渐向后挪,成了小说第三节的第一个句子。在随后的几个月中,我就成了一个观察者和讲述者,成了一个30年代上海城市中的漫游者,从这里跑到那里,总是陪伴着几个熟识的人。


那真的成了一场难以忘记的旅行,而旅行的成果就是这部名叫《租界》的小说。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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