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李敬泽|消失的旅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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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米亚·科托与李陀:界限与代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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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8月大方文学节期间,中信出版·大方邀请资深记者柏琳,对诺贝尔文学奖候选者、莫桑比克国宝级作家米亚·科托;以及小说《无名指》作者、当代著名知识分子李陀分别展开一场访谈,聊聊她们对不同大陆之间的界限、对不同代人之间的代沟的看法,勾勒出当代知识分子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图景。
2018大方文学节 | 旅行与叙事:我的文学漫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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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大方文学节邀请十八位文学创作者,以“旅行与叙事:我的文学漫游记”为主题,畅谈难忘的“旅行”故事。每位嘉宾将在15分钟的时间里面,展开一次别开生面的演讲,同时还将带来一件“旅行小物”,为他们的故事背书。在真实的空间里,重新发现文学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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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慌,因为走错“路”了。本来我一直以为我今天的主题是“旅行的意义”,为此我还写了2页的提纲。但是我刚才往这儿一站发现主题根本不是,主题是“旅行与叙事”旅行的故事。我还是按我的提纲说吧,看看我能不能圆回来,把作文最后点题点到“旅行的故事”上。


之所以在这个时代要谈论旅行的意义,首先可能是因为有人认为这个时代旅行已经无意义了。这样的人肯定有,因为前两天我在报纸上看到有人已经在“上海国际文学周”主论坛上谈论旅行无意义,对此我是完全不能同意的。


为什么会有人认为旅行无意义?他们会说我们现在手里有手机,有互联网,有关于世界各地任何地方任何一个角落的海量图片、影像,世界任何风景,任何风俗对我们都已经祛魅,都不是神秘的。所以我们所说的“远方”,在前现代遥不可及的“远方”在这个时代已经仅仅是靠手指按键就可以抵达的,因此有人认为旅行是没有意义的。


我觉得这不对,因为按照这样的逻辑,恋爱也是没意义的。在这个时代通过手机通过互联网有大量、海量关于男人和女人关于容颜和身体的影像和图像,也有大量的爱情片或者其他什么片可看,这绝不意味着我们因此就不会再爱别人了,绝不意味着我们不会开启从一个人的心到另外一个人的心,从一个人的身体到另外一个人身体艰难的旅途。所以我认为“旅行”在这个时代依然有意义。为什么?因为在我看来旅行几乎是人之为人的基本条件、根本条件。


据说我们所有人包括刚刚的莫桑比克老兄所有人的祖先都是东非草原和丛林里的一群“动物”,这群“动物”在多少多少万年以前做了一个决定,或者说他们体内的某种神秘基因忽然被启动了。


他们决定从树上下来开始旅行,我们看看早期人类的迁徙就得承认这些老祖宗们是最伟大的旅行家,那个时候他们手里没有地图,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但是他们被体内的某种激情支配着走到了世界各地,并且在走的过程中他们创造了自己,他们成为人,而且他们成为各种不同的人。走到亚洲的获得了黑头发,走到北欧的获得了金色的头发。旅行创造了人。


所以在这个意义上说我觉得“远行”和“归来”是文学的基本主题,或者说“向远方而去”和“从远方回来”是文学的基本主题,这个主题在我们这个时代依然有效。依然具有强大的活力和广阔的空间。这里面的要害是什么呢?要害就是刚才李蕾所谈到的——“自由”。



旅行应许着自由,同时自由中包含着巨大的风险和困难。当我们决定旅行的时候人是把自己放进了一个未完成向着某种目的或者暧昧不清的某种目的和愿望前进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创造自己,我们发现自己,同时我们也会迷失,也会被过程中的种种困难、种种考验所击败。所以我们会看到在人类最早最伟大的旅行文学之一《奥德赛》里有非常好的引喻水妖塞壬,在旅途中我们会碰到水妖塞壬,他能发出美妙的歌声,但是它也能把我们吃掉。


所以不仅是《奥德赛》,包括像《唐·吉诃德》、《西游记》等小说里都是在应许自由的同时见证着在经历自由时心中的虚妄和软弱,我们的痛苦和迷失。在这个意义上说,旅行的意义几乎就是人之为人的意义,是永恒的。


19世纪的欧美文学在我看来基本上就是旅行者的文学,是各种意义上的旅行。在这样文学中我们能够看到世界急剧地扩张,而人在急剧扩张的世界里如何面对自己,如何在勘探世界的同时不断地勘探自己。这样的文学我觉得在中国,在21世纪的中国正在被重复着。历史有的时候会重复,会以各种奇妙的方式在不同的地点重复,我坚信21世纪的中国可能会迎来真正的旅行者和真正的旅行者的文学。


为什么?因为就在现在、就在此时中国正如19世纪的欧洲一样同样面临着急剧扩张的世界图景,中国人走向了全世界,深度地卷入了世界各国的生活。但是,中国人可能还没有做好准备,我们是旅游者,我们是工人和商人,但是我觉得我们可能还没有准备好做一个世界上的旅行者,没有准备好面对、探索、认识和我们存在巨大差异的崭新世界,也没有准备好在这样的崭新世界里如何成为“新的自己”。


在这个意义上本次大方文学节的主题确定为“旅行与叙事”是特别有意义的,在中国的文学传统中我们有游记的传统,读了无数的游记,我不认为游记里的游山玩水的人是旅行者,因为他只是在他熟悉的世界里重复着他所熟悉的世界,感受着他所熟悉的世界真正,的旅行者面对巨大危险的未知。


在这个意义上中国文学中、中国的历史传统中真正旅行者为数其实并不多,从法显——玄奘——黄遵宪——郭嵩焘这样的旅行书写者在中国历史和文学中是真实同时又是偏僻的脉络。


我相信,就在现在,在21世纪真正旅行者、真正愿意承受旅行的自由和风险,真正愿意在旅行中认识世界同时创造自我的旅行者会在文化和文学中越来越多地出现。我自己愿意成为这样的旅行者,我自己愿意把我的名字偷偷地放在从法显——玄奘——郭嵩焘——到黄遵宪稀少而伟大的序列里做卑微的“脚柱”。


我期待这能够在下次跟大家讲讲我的旅行与叙事。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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